空轨/红千/ Together
红曜石x千之腕,现代paro
不是很长,是陷入挂科焦虑的负能量产物(
想写小甜饼治愈的结果搞成了这样,有病(
Together
“妈的。”
爱因·瑟尔纳特爆了句粗,声音被口罩掩下了大半,只余尾音嘟嘟囔囔的,别人听不清,但大家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——主刀医师心情不大好,看她把取出的弹头扔在托盘上的那个力度,的确是在泄愤没错了。
放平常来说不至于,性格很恶劣是事实,但让她在手术台上动情绪的时候并不多。几个小护士私底下猜测大概跟动刀对象有关。这小警察来过医院好几次,动不动撕个口子中个弹,每次还都挺致命的,好死不死都撞上瑟尔纳特负责。印象中应该是认识的,莫若说关系还可以,万一哪次真死了呢?只见医师脱了手套,正要摸出烟盒,意识到是手术室后又叨逼了两句,脾气很坏地离开,留下八卦的护理人员在原地叽叽喳喳地议论:原来那个瑟尔纳特也不是那么冷淡嘛。
跟对象有关倒是真的。到底小半年没见到人,刚见着就是个重伤濒死的状态,换谁都挺闹心不是?但若说是因为担心则乱,那可真是太抬举瑟尔纳特其人了。
这次的案子估计有些棘手,之前听这人说起过,爱因绕了大半个医院走到吸烟区,一路上遇到好几个草木皆兵的警察。有人认出她,拉着手臂问了一句,人没死吧?她的表情懒洋洋的,事不关己的模样:“差点儿就。”
可不是嘛。子弹离心脏不到一公分的距离,失血过多,送来时一度都没了呼吸。她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也差不多是这样,不过是刀伤,腹部那块横切过去,翻起的皮肉下就是颤动的脏器。放到现在掀起衣服来还能看到缝合线,突兀地横亘在光滑的小腹上,丑陋得像是爬了道蜈蚣。
现今的世界荒诞得很,梦想靠金钱实现,爱心被当作狗肺,正义换来贼喊捉贼,竟然还有人不在办公室坐领薪水却要压上火线。她对找死没什么意见,但不知好歹地要别人去救就是不对了。隔天早上去查房时露菲娜·亚尔珍特已经醒了,正看着床头柜上同事们送来的鲜花傻笑。医师例行公事地签完记录簿,语气仍是很淡的:“死就痛快点死,总吊着一口气送过来算怎么回事?”
医生公然威胁见死不救,换个病人怕是得提告到吊销执照。樱花粉发的小警察看上去很习惯了,脸上还没来得及透出点血色来,白刷刷地拎了个浅笑回她:“麻烦你了,对不起呢。”
对方率直的道歉反而让她突然失去了那点可以兴风作浪的情绪,而露菲娜伸手扯扯她的白大褂,叫一声名字,有些安抚的意味:“爱因。”
双方都懂这说不上什么慰藉,就跟闹分手的恋人互相撒个娇差不多,对解决问题没有一点帮助,但还是不厌其烦地你侬我侬,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关系的裂痕。先不提兴趣爱好,彼此的价值观根本就不一样,究竟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?爱因也很纳闷,深红眼瞳定定地望了她半晌,得出的结论是也许是因为这人好看?
旁边正好路过一个小护士,爱因兴之所至地问道:“你觉得我俩谁好看?”
小护士浑身一抖,吹了一波露菲娜温柔甜美爱因高贵迷人后逃之夭夭,展现了极强的求生欲。伤员亚尔珍特笑得伤口疼,闷闷咳了两声,细长眉线纠起来,表情倒显得更楚楚动人了。
于是瑟尔纳特医师俯下身来,唇在对方额上极轻地蹭过去。
爱因有时会想这莫不是命运的恶趣味,若是她们角色互换,或许看对方会能更顺眼些?
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军官,就算是女孩子也没逃过读军校给国家卖身的家族惯例,毕业前一年班里下来个军医培训的名额,本来该是很难得的,她也没特别去争取,阴错阳差落到她头上,就转去念了医。后来被派到战区服役,对她来说杀人比救人更拿手,有几个兵刚上场就吓得尿裤子,实在看不过去,抢过几杆枪就上去堵火力缺口。在战场上救人是浪费时间和物资的事,为什么没人明白?她刚给一个伤兵止完血,转个身他半边身子就没了。在喧嚣的烽火中她只能骂娘,又他妈浪费了止血带和一剂吗啡。
仗打了两三年,其实有好几次都好该死了,炮弹在旁边炸的耳鸣,本能反应是很惊人的,她滚在沙砾里,被血肉溅了一身,但自己手脚完好,四肢健全。再后来被调回歌舞升平的城市里,光荣退役时她还嘲笑自己,以杀人为本业的军医,怎么就活下来了呢?莫名其妙。
就跟她每次把露菲娜救回来的感觉差不多——怎么这人还没死呢,莫名其妙。
又不是谈判专家去劝说跳楼少女,那一套行不通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,跟罪犯动动嘴皮子就有用的话这世界上还要警察干嘛?身为警察的露菲娜·亚尔珍特自己就否定了自身的存在意义,是不是挺好笑?可对方不这么觉得,笑盈盈地同她讲道理:“人生而为善,我们是捍卫生命而不是剥夺生命的,否则这样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?”
爱因看着她,心中追悔莫及——以为自己当初救的只是个女人,没想到是个女神。女神需要被拯救吗?明显是不需要的。
你说一场持械抢劫,歹徒拿着刀,警察有枪藏着不用,循循善诱地让对方自首,讨来个把刀挥向自己的结果,身体都要被砍成两段还有心思对着腿开枪。最搞笑的是被保护的受害人早早就尖叫着跑掉了,行吧,这种生命有什么好捍卫的?
所以那天半夜,爱因刚做完一台手术回家,在小巷子里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:陷入休克、全身抽搐的女警,不远处趴着个双腿汩汩流血的歹徒。被救护车载回医院加班的医师心情坏到极点,了解剧情始末后愤怒来得突然且离奇,对着清醒的警察第一句话发自内心冲口而出,“你是不是傻?”
刚恢复意识的人梦呓般答道,“可能是吧。”
那个瞬间,爱因没来由地想起的是自己天真得可笑的少女时代。
其实她也并不是很记得清了,有人说当兵前后的爱因·瑟尔纳特简直不是同一个人。开心时会笑,难过时掉泪,情绪写在脸上,在家里决定送她上军校时哭得昏天暗地以示抗议,不得不顺从时给邻居家的男孩子递了懵懵懂懂的情书。她退伍的时候男孩子长成高大英俊的青年过来找她,她平静地说你认错人了。爱因漠然地看着那段记忆在脑中回放,像是她割裂的第二个人格。
事实就是这样,你改变不了世界就会由世界改变你。绝大多数人都是后者,即使是爱因·瑟尔纳特也不例外。
极其少数的例外让她给碰上了,然后对方还坦然承认自己是个傻逼。
之后那歹徒还想倒打一耙来着,没想到露菲娜存了录音,最后以持械抢劫、袭警、蓄意伤害等等数罪并罚,但也罪不到死,而她堂堂一个配枪刑警休养了至少半年,连同事也觉得不值当——这地球上怕是除了她自己外就没人觉得值当了。既然反应快到能藏着手机开录音,可见脑子的确不是坏的,那么直接开个枪不就完事了?
“对方手上有人质呀。”
“不至于到了没法开枪的程度吧?”
“用伪装和谈判让人质安全之后制服歹徒不是更理想吗?”
“你最后制服他了吗?”
“制服了呀。”
露菲娜带着笑意望着她。
“可是人质跑了。”
爱因残忍指出,但随即就意识到在露菲娜面前这么说的自己真是蠢爆了。
“那不是很好吗?”
看,这人根本不觉得那是个什么问题。
红曜石般的眼睛瞪着她,露菲娜抬起脸,唇便贴上了对方的唇。
露菲娜·亚尔珍特待在医院的日子千篇一律而一如既往,反正不是第一次,瑟尔纳特身为责任医师每天早上来查次房,晚上下班前想起来就去看她一眼。病房里的鲜花果篮有越堆越多的趋势,爱因觉着碍事得很,可露菲娜心情很好,宁可看着它们凋谢也不愿意在盛放的时候丢掉。
爱因抱着肘看着她,“把一个贩毒集团给端了?”
“嗯哼。”
“这种电影里的剿灭行动情节不是应该大获全胜吗,为什么你能中弹?”
“头目是个孤儿,也是不得已才走了歪路。”露菲娜惋惜地叹,“原本还想争取一下……”
“主动暴露身份给头目这叫哪门子的争取?”
露菲娜笑意不减,“我当然都布置好了,才开诚布公地劝他自首的。”
爱因翻了翻眼睛,拉下口罩,肆无忌惮地端着露菲娜的水杯抿了口水。她当然知道这人都算得正好,在分局里号称“千之腕”的女刑警有多精明,怕是连自己死亡的可能、对局势的影响都算了进去,得到的总是顾全大局的最优解。于是最后坏人总会落网,正义总会伸张,她的任务总会完成,不过搏一条命去净化人的恶念,一点都不浪费。
提到弱势群体同情心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。爱因想起小时候写那种做了好事的作文,扶老奶奶过马路是永不过时的烂梗,但放在露菲娜身上就是毫无违和的身体力行者。
也许是因为本来是弱者出身?爱因记得她是孤儿,还有一双弟妹,妹妹亲的,弟弟是孤儿院里领的。于是有一回爱因这么问了,“小时候过得怎么样?”
“哎?”露菲娜偏头望过来,“很好啊,虽然以前弟妹相处的时候有些伤脑筋,但是至少都好好长大了呢。”
露菲娜唇角携着真心且诚意的微笑。爱因确认了,这人从出生至今为止都是个傻的。想起在她家里见过三人合照,又随口问道。
“弟弟妹妹去哪了?”
“莉丝是战地记者,凯文去参军了。”
“啊。”前军人爱因·瑟尔纳特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,“都是上的战场啊。”
那眼光放空了一会又投向她,“死了怎么办呢?”
露菲娜回望她,忽然伸手去摸她嘴唇。爱因感到自己唇上缺水,有些发干。那人用指腹蹭着她,爱因闭上眼,就是个亲吻的姿态,只听耳边传来答复,“不怎么办。”
“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。”
那是我的决定。
谁说不是呢?战场是个残酷到单纯的东西,警匪火并其实也同理,规则亘古不变地摆在那里,瑟尔纳特少校能活下来是因为想活下来又足够强大,亚尔珍特警官能活下来是因为神明眷顾的好运。没有优劣高低,每个人从千千万万的活法中取一条,最后自认活该。
“其实说不定你挺适合的,爱因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医生。”
露菲娜数着送过来的百合花瓣,忽然抬起头来,很认真地说着。
是个傍晚,被点名的医生下了班,摘了口罩,白袍穿得霸气外露,倚在床头的姿势懒得没骨头,连嗤笑都不屑,“哪里适合?”
“不违背规律,不抱感情,不干涉,不介入,尽人事,听天命。”
“因为这是我能做到的全部。”
她双手插在白大褂里,神情是很少见的淡泊,“我没有那个耐心去救助不相关的人,也没有那个兴趣改变世界,生活已经够糟了,再自找麻烦就是有病。”
露菲娜一挑眉毛,笑眯眯地打着哑谜,“听起来我该说句谢谢?”
“不必。”
爱因也给她回个笑,俯身在她下唇上咬一小口,“我人事已尽。”
医师刚要起身,忽然一只手掌按住她后脑,几息之间,口腔被人占据。伤员养了小半月,力气恢复四五分,尾巴就翘到天上去,一时之间没能反应。那人的唇舌气息清淡,温热地卷过来,压制住了她翻涌的所有感情。长吻过后她们脸贴脸,鼻尖叠鼻尖,蓝莹莹的眼睛和深红触碰,爱因的手指勾过她下巴,一路往下走,挑开宽大的病号服。露菲娜轻声说,“门没锁。”
先吻上来的可不是我。爱因不紧不慢地答,“我知道。”
“没关系?”
“该问你。”
“听天命。”
爱因哈哈一笑,低头吻了吻她锁骨,再往下就是那颗千钧一发的心脏。而她甚至不知道下次再见时是否它就会停止跳动。说是那么说了,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了,两个极端南辕北辙是一条直线,而若彼此再往对方的方向靠近一点呢?稍微不那么自私一点呢?直线是不是总有一天会弯成一个完满的圆?
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传进她耳里,她仓促又无力地叫道,“露菲娜。”
那人沉声应了,“爱因。”
露菲娜出院那天,突然把一封信塞进医师的白大褂里,爱因侧头看她像是看了个怪物,“我以为我们都过了塞情书的年纪?”
说着把信展开,看了一眼开头后面无表情地瞪着她,随后捏成一个球丢进垃圾桶。露菲娜不出所料地笑出声,而对方又一次拉住路过的护士,指了指言笑晏晏的露菲娜,问,“你觉得她好看吧?”
护士茫然,猛然记起前几个月流传的送命题,于是点头如捣蒜。
“好看的好看的,亚尔珍特大人英姿飒飒又温柔可人,特别好看的。”
瑟尔纳特冷笑一声。
很好,至少还有理由说服自己跟这个傻逼继续走下去。
Fin.
亚尔珍特警官:
您好!我是之前被您救下却胆小落跑的那个女孩,事到如今终于鼓起勇气跟您说一句对不起,以及谢谢您。那天晚上的事我永远不会忘记……
……